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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日旧鼓楼大街的小老头:纪念北京民俗学者常人春先生 侯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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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日旧鼓楼大街的小老头——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纪念北京民俗学者常人春先生

侯磊

北京民俗学家常人春先生
常人春先生记名的地安门火神庙
常人春先生的部分著作

遗憾的事情始终会有的,正如前天常人春先生的羽化。

很早时家里就有常人春先生的书,是看些老北京的民俗风情,与家人长辈聊些老年间的陈芝麻烂谷子。后来在一些民俗活动中,总会见到一位十分矮小还驼背的小老头。他戴着厚厚的眼镜,说话声因缺牙和鼻音浓重,略有些含混。经常坐在主座,却十分和善,毫无身价。每次我都是远远地看着他起身讲话,还有一次他唱了一段西河大鼓,也几乎没听清什么。后来得知,他一生曾多年身陷囹圄,终身未婚,一直过着朴实的生活,只是在一些喜欢旧京风物的人中,他才是为泰斗,而在平常人眼中,他只是位不起眼的“小老头”。

小老头本身不是小老头,而是位小老道。他年轻时也曾出身世家,居住在旧鼓楼大街上,随着乡绅祖父经历些世面。因身体不好,就被记名在地安门火神庙内,做了田子久道长的弟子,不用住在庙里,只是参加些仪式。他见多识广,谙熟旧都的一切,留下了十余部厚厚的著作,而被他带走的,则是更多了。须知旧鼓楼大街位于什刹海畔,从元代就有了,这是最为正根儿的北城文化,如今已近湮灭。

民俗本身不是什么学问,无非是生活罢了,或是些记问之学。民俗的更迭,本身是正常的事,每一朝一代,都有它自己的民俗,只是些文人雅士,闲谈些前朝的风物典章。可在现代化社会的今天,我们早已在外力强制下抛弃了固有的生活,硬生生地开始了一种所谓现代化的生活。这时这位世居旧鼓楼大街的常人春先生就更加珍贵,他经过,见过,研究过,知道真正旧式的生活是怎样的。他的一生,远比一部多卷本的长篇小说还要精彩。

常先生不是一般的民俗专家,他这个人本身就是活的民俗。民俗不是书本上的,必须有适应的环境和活人的传承才能延续,都是作为生活常识来掌握的。甚至说,是从四五岁一懂事起,就看着长辈怎么做,别人怎么做,于是自己也就怎么做。等长大了,再言传身教给下一代怎么做。所以在当下,念旧的人总是悲哀的,环境变了,自己没有经过见过,只能找老人聊天来增长点知识,而如今,能聊出点内容的老人,又少了一位常人春,真剩不下谁了。

如今的民俗,多数都是瞎闹。庙会原本是民间来办,现在却有了官方组织,将祭祀酬神的意义消解掉。人们婚丧嫁娶时办堂会,古代是请戏班唱戏,现在是唱流行歌曲;古代是坐轿,现在是坐车;古代是烧纸人纸马,现在是烧冰箱彩电,这是正常的发展,目的都是一样的。而后工业化时代来了,人们的观念彻底变了。过春节,古代是祭祀祖先,目的是告慰先人;现代是看春晚和吃喝玩乐,纯粹为了放假游玩,意义变了,民俗也就保不住了。就好比说,一座原本站立三百年的衰朽老屋,三百年到了,自己塌了寿终正寝并不可惜,再它原址上盖好就行。而寿数不够,生硬拆掉,那是暴殄天物。元大都的城墙再过五百年也许被风沙夷为平地,而明清北京城的城墙,是再立五百年也不会倒,却被拆了,这不是正常的发展,也不会产生正常的民俗。

因此,很多民俗都已经发展成了供人旅游的畸形。就像古代官方严禁的因重男轻女而溺婴,因表示信仰虔诚而自残,因无知而导致的愚忠愚孝,或者上不得台面的《弟子规》,小孩不能随便听的相声和二人传,如今竟然被当做“传统文化非遗

承传了。再加上很多影视剧中,又瞎编了不少民俗,搞得年轻人对民俗都产生了反感,或者顶多当做“有他不多,没他不少”的摆设。

我们处于一个与前人断档的时代,任何东西都是看一眼少一眼,断了就再也续不上。如今新中国已经成立了近七十年,凡是在旧社会有点见识的,起码到了八十五岁以上,可一般人上了八十五,也就讲不出什么了。只能一句话,一个点地讲,很难系统地把一个问题讲清楚。翻回头来,再听常人春先生前些年的讲座录音,读读他的著作,更显得多么金贵。

还是多看看前人的遗墨吧!虽然可能看过后所理解的民俗与真实的民俗相去甚远,也是聊胜于无。慕古之心不论多少,但有总比没有要好的。旧鼓楼大街扩建拆迁了,这位早年生活在旧鼓楼大街的“小老头”成了一曲绝唱。

愿人春先生早登仙界!

2015-3-28

 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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